虎旗迎风

茶吃后来酽。

暝日心稀微

关于丁修讨了钱去干嘛,其实没什么定论,他不需要钱,只是享受那个过程。总之不能跑了师弟,想尽办法缠住。

  丁修从不缺钱,他的银子全存在别人或鼓囊或干瘪的荷包里,随用随取。来的容易,花起来更不在乎,他干过拿小银锭砸狗的荒唐事,狗是跑了,早就虎视眈眈的流民却一拥而上,有些人穿的衣裳比他还光鲜些。他饶有兴致地拄刀在旁,等他们抢的累了再撒一把铜板,激起又一波争抢甚至厮打。

  他记不太真切,儿时混在街头的自个可曾被这么大的馅饼砸过脑袋,丁修打了个响亮的唿哨,肩上扛刀刀上挑酒葫芦,走出个一摇三晃。刚从师弟那讹来的丁点小钱被挥霍殆尽,不着急,隔天再去上门讨要。

  他喜欢看师弟为难的样子。狼崽子养不熟,一朝没拴上绳就跑得没踪影,再次见面时,身着官服的靳一川顶着板板正正一张脸叫他别再来。丁修嘬着牙花子把杀心压下,养了十来年的小师弟,这么解决太草率,台上铿铿锵锵锣鼓喧嚣时戛然而止,不算一出好戏。他在京城落了脚,像逗草梗串蚂蚱似的逗着靳一川,他师弟越是恼越要变本加厉,把人打趴在地还要掏尽官服内袋里最后一包百草梨膏糖。丁修咯嘣咯嘣嚼着嘴里香甜,比打赢了赌还要过瘾,好玩。

  他有今天没明天地堂堂正正肆意妄为,这么久一向如此。既然生就一副冷心肠,为数不多的惦记全散在街头巷尾。丁修吃饱了酒,醉醺醺地扯着脑满肠肥的大爷们给说书,说他小师弟以前里外里一般乖顺,一道血洗了富户庄子,临走却被满地死尸吓得半夜惊厥,抖的似筛糠,哎就跟你现在一样。他笑着拍拍手底油汗齐冒发抖的腮帮子,润了润嗓接着叙。所以当师哥的给他灌了一壶搀着死人颈上血的烧刀子,壮了胆就再不怕了,如今师弟那两柄飞燕杀人时就像鸟儿抖翅翎,忒漂亮,你是没机会看见了。话罢他甚至没动梅莺,两手一错便取了这不知名的性命。掂着沉甸甸钱袋,他一路走,还在一路噙笑想着那些好时候。

  日子过得再逍遥也有不尽人意的时候,两党乱世,天子脚下尚不太平。时有坊间流言或真或假,可抄家时的儿啼母泣听在耳里让丁修颇不耐烦。彼时他隐在檐下抱刀小憩,生生被混乱场面扰了睡眠。冬日阳光正好,将面前一幅繁华散尽恩荣已逝的人间图景照得格外真切。

  丁修耷拉眼皮抻着腿,用脚够到了地上散落的小儿玩物,那是寡母匆忙奔逃来不及拣起的东西,无外乎是几只绣金的小布偶和一画本西游。随手翻了翻,他扯下最精彩的那页“小圣施威降大圣”。纸张揣入怀,丁修突然觉得这青天白日竟似镪水淋漓而下,令人无处遁形。他此时尤其想念师弟,就像想着破庙中的熊熊篝火那样寒入骨髓,就像刀得有鞘这样天经地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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